音乐厅内的座位大半都空着，坐在前排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李木岳在一片温暖的金色灯光中回过头，望向了更为热烈明亮的舞台。那是一片由棕黄色的乐器，还有笔挺的黑色西服连成的沉重的海。一个白发苍苍的，同样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舞台的中央，表情肃穆，像一尊落满了阴影的雕像般背对着身后的观众。他的手微微抬起，悲怆得如同夜河般的音乐声便开始在他的手下流淌，缓缓地萦绕在整座金色的音乐厅内，他像飞鸟一般抬高手臂，那夜河突然变得波涛汹涌，澎湃的乐声拍打过来，仿佛一阵激昂的浪。星移漏转，那片浪花又凋零下去了，夜河寂静地流过，灯光微暗，恍然间只觉遥夜沉沉，不过转瞬又是月落参横，河水褪去了夜色，染上了一片霞光。李木岳看见，纪渊在那抹熹微的霞光中抬起了头，目光淡淡地向前排扫过，他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好像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微如尘埃。可是他那张釉一般白皙的淡漠面容却从那片交杂着黑色与棕色的海里浮现，如同一抹静幽幽的浮光。他看上去好像是美丽而又妖冶的海妖。
李木岳在那一刻竟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睫在不住地颤抖，光落在了他那只琥珀色的眼睛里，瞬间被席卷了进去，另一只灰色的眼瞳也因此更显得黯淡。他的手指抓着身旁的座椅，像攀附在红色丝绒上的藤蔓一般，正在徐徐地收紧。音乐声逐渐消逝，演奏结束了，他的瞳孔猛地一颤，手指骤然松开。他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演奏者们正在退场。李木岳无声地坐了许久，才将目光从舞台上撕下来。他跟随着观众一起走出音乐厅，下楼，来到了一楼大厅。他看见了门口处立着的巨幅海报。他走了过去，站在海报前，目光不断地搜寻。德沃夏克、巴赫、滨江交响乐团、国家一级指挥……他的目光从这些文字上一一扫过，他在最下面的一行看见了纪渊的名字。
一丝痛苦爬进了李木岳的眼中。他缓缓抬手，挡住了左眼眶内那只黯淡的灰色眼瞳。
纪渊走下楼时，一抬眼，看见了站在海报旁的李木岳，他正抱着手臂发呆，看上去竟然有些失魂落魄。纪渊站在楼梯上打量了他一会，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便笑了出来。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纪渊回头，发现是乐团的小提琴手，也是爱乐音乐教室的所有人陈邱。
陈邱问他：“一会有个聚餐，有空吗？”
纪渊回头看了眼海报旁的李木岳，微笑着拒绝道：“一会还有点事，今天就算了，下次一定。”
纪渊向来有些独，不愿和太多人聚在一起，这点陈邱心里清楚，因而也只是礼节性地寒暄了一句“那有空再约”，便离开了。纪渊向四周环顾了一圈，等陈邱走出音乐厅的大门后，他才下楼走到李木岳的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李木岳抬头，一愣。纪渊笑道：“还没走？”
“那个……正打算走，”李木岳躲开纪渊的视线，他又变成初见纪渊时那副拘谨的模样，“我……”
“晚上还有其他安排吗？”纪渊打断他吞吞吐吐的话，问道。
李木岳自嘲地笑了下：“现在还是闲人一个，能有什么安排。”
“那就好，”纪渊说，“有兴趣一起喝个酒吗？前边那条街新开了个酒吧，一直想去看看来着。”
李木岳心里想着拒绝，嘴上却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他有些后悔。他的脑中时时回响着一声警告，好像纪渊是像罂粟一样危险的存在，他想离纪渊远一点，可是冥冥之中总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他推向纪渊的身边。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心驰神往，他无法克制这种神往。
纪渊拉着他坐到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这样刚好顺了他的心意。他不愿意用那只仅存的眼睛去看陌生人，更不愿意被陌生人看见他那只永远黯淡的摆设一样的眼球，这个位置远离窗边，远离楼梯口，远离吧台，像个遗世独立的孤岛，他喜欢这种与热闹分隔开的感觉，尤其是身边刚好坐着一个永远带着微笑，话不算太多，但总是能恰到好处地不让气氛冷下来的纪渊。
纪渊点了许多酒，酒瓶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吧台后的女歌手唱着调子很冷的英文歌，声音醇厚，似乎也泛着浓郁的酒气。纪渊在透明的酒瓶后拄着腮，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李木岳沉默地打量着纪渊，纪渊的脸颊处亮闪闪的，他想伸手去触碰一下那块闪着光的皮肤。
纪渊抬起头来了。他笑着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怎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李木岳按捺住了躁动的双手，低头去看杯中的酒。他说：“你的脸上……”
纪渊抹了把脸颊，手指瞬间沾染上了零星的闪粉。他揉搓了下指尖，笑了：“演出之前化了妆，没卸干净。”他说着，抽过几张纸巾，擦起了脸颊上的闪粉，擦拭几下，他将剩下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笑道：“不管了，随便吧。”
李木岳“哦”一声，开始闷头喝酒。他这时又有些懊悔，或许他在来观赏纪渊的演出之前应该先去做些功课，去搜索一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音乐家的生平事迹，这样他和纪渊之间就能多一点话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一直无声地喝酒。
他喝光了杯中的酒，才再次开口：“明天你去看裴老师吗？”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唯一能聊的话题了。
纪渊端着酒杯的动作一滞。他呼出一口气，才继续将酒杯递到嘴边，喝了口酒后，他说：“我每周只有周日去疗养院那边。”
李木岳在那一刻竟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睫在不住地颤抖，光落在了他那只琥珀色的眼睛里，瞬间被席卷了进去，另一只灰色的眼瞳也因此更显得黯淡。他的手指抓着身旁的座椅，像攀附在红色丝绒上的藤蔓一般，正在徐徐地收紧。音乐声逐渐消逝，演奏结束了，他的瞳孔猛地一颤，手指骤然松开。他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演奏者们正在退场。李木岳无声地坐了许久，才将目光从舞台上撕下来。他跟随着观众一起走出音乐厅，下楼，来到了一楼大厅。他看见了门口处立着的巨幅海报。他走了过去，站在海报前，目光不断地搜寻。德沃夏克、巴赫、滨江交响乐团、国家一级指挥……他的目光从这些文字上一一扫过，他在最下面的一行看见了纪渊的名字。
一丝痛苦爬进了李木岳的眼中。他缓缓抬手，挡住了左眼眶内那只黯淡的灰色眼瞳。
纪渊走下楼时，一抬眼，看见了站在海报旁的李木岳，他正抱着手臂发呆，看上去竟然有些失魂落魄。纪渊站在楼梯上打量了他一会，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便笑了出来。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纪渊回头，发现是乐团的小提琴手，也是爱乐音乐教室的所有人陈邱。
陈邱问他：“一会有个聚餐，有空吗？”
纪渊回头看了眼海报旁的李木岳，微笑着拒绝道：“一会还有点事，今天就算了，下次一定。”
纪渊向来有些独，不愿和太多人聚在一起，这点陈邱心里清楚，因而也只是礼节性地寒暄了一句“那有空再约”，便离开了。纪渊向四周环顾了一圈，等陈邱走出音乐厅的大门后，他才下楼走到李木岳的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李木岳抬头，一愣。纪渊笑道：“还没走？”
“那个……正打算走，”李木岳躲开纪渊的视线，他又变成初见纪渊时那副拘谨的模样，“我……”
“晚上还有其他安排吗？”纪渊打断他吞吞吐吐的话，问道。
李木岳自嘲地笑了下：“现在还是闲人一个，能有什么安排。”
“那就好，”纪渊说，“有兴趣一起喝个酒吗？前边那条街新开了个酒吧，一直想去看看来着。”
李木岳心里想着拒绝，嘴上却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他有些后悔。他的脑中时时回响着一声警告，好像纪渊是像罂粟一样危险的存在，他想离纪渊远一点，可是冥冥之中总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他推向纪渊的身边。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心驰神往，他无法克制这种神往。
纪渊拉着他坐到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这样刚好顺了他的心意。他不愿意用那只仅存的眼睛去看陌生人，更不愿意被陌生人看见他那只永远黯淡的摆设一样的眼球，这个位置远离窗边，远离楼梯口，远离吧台，像个遗世独立的孤岛，他喜欢这种与热闹分隔开的感觉，尤其是身边刚好坐着一个永远带着微笑，话不算太多，但总是能恰到好处地不让气氛冷下来的纪渊。
纪渊点了许多酒，酒瓶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吧台后的女歌手唱着调子很冷的英文歌，声音醇厚，似乎也泛着浓郁的酒气。纪渊在透明的酒瓶后拄着腮，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李木岳沉默地打量着纪渊，纪渊的脸颊处亮闪闪的，他想伸手去触碰一下那块闪着光的皮肤。
纪渊抬起头来了。他笑着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怎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李木岳按捺住了躁动的双手，低头去看杯中的酒。他说：“你的脸上……”
纪渊抹了把脸颊，手指瞬间沾染上了零星的闪粉。他揉搓了下指尖，笑了：“演出之前化了妆，没卸干净。”他说着，抽过几张纸巾，擦起了脸颊上的闪粉，擦拭几下，他将剩下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笑道：“不管了，随便吧。”
李木岳“哦”一声，开始闷头喝酒。他这时又有些懊悔，或许他在来观赏纪渊的演出之前应该先去做些功课，去搜索一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音乐家的生平事迹，这样他和纪渊之间就能多一点话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一直无声地喝酒。
他喝光了杯中的酒，才再次开口：“明天你去看裴老师吗？”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唯一能聊的话题了。
纪渊端着酒杯的动作一滞。他呼出一口气，才继续将酒杯递到嘴边，喝了口酒后，他说：“我每周只有周日去疗养院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