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有人喊她:“菡妹子,我是你二哥,这边来。”

    我老娘朝叫喊的地方看去,袁广华正伸着头朝这边看,她急忙走过去。袁广华又爬进坑里,伸手把我老娘接下去。还好,下面不但不冷,空间还挺宽敞。

    粪箕子里用布包着羊肉,羊尿泡里装着水,口袋里装着窝窝头,袁广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老娘看着袁广华说道:“二哥,你不害怕吗?这西面就是老坟地啊。”

    袁广华边吃边说:“我没想到是我菡妹子来给我送吃的,我菡妹子胆子也很大。你过来的时候中哥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老娘说:“中哥跟我说,你是打鬼子的,你们要把日本鬼子、任麻子都赶走。”

    袁广华喝一口水,说:“对,你二哥就是打鬼子的,我才不怕鬼呢,谁也没见过鬼,可日本鬼子老是欺负咱们,咱们就得把他们赶走。”

    我老娘说:“我也不怕鬼了,日本鬼子都不怕,还怕鬼干什么。”

    袁广华笑笑:“我菡妹子就是人小胆大,人小鬼大。”

    袁广华吃完后,我老娘回到地面上,粪箕子里装些柴禾,就慢悠悠地回家了。

    夜影朦胧,打谷场上更加冷清,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打破寂静的夜晚。月光洒在打谷场上,一片银白,但寒冷依旧。

    袁广中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越过西关坑的冰面,趴在水沟沿上。好在,终于看见了我老娘,他才松了口气。

    一更天已过,锅里的羊肉还在微火上煮着。袁广中把袁广仑拉到厨房的一角,说:“二哥,华子回来了,在西场里藏着。”

    袁广仑吃了一惊,说:“他怎么回来了?胆子怎么这么大?任大娃一直盯着咱家呢,让他赶快走。”

    袁广中说:“我也不想让他回来,他去徐州上学才好呢,他……他回来是要钱来了。”

    袁广仑看了袁广中一眼,皱着眉头,叹口气,说:“这可没办法了,他上次走的时候,就跟我要过钱,我现在手头也紧得很,那只能找我婶子要了。”

    袁广中着急地说:“那怎么行,那还不得让她担心死。”

    袁广仑点点头,说:“她担心也没办法。华子待在西场太危险了,那个地方谁都能想到,就那几家在那里有地窖和育苗坑,任麻子、任大娃肯定也想得到,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抓一个准。”

    两天后的夜里,一更天后,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二姥姥和袁广仑待在西关坑东沿的角落里,远远地望着西面,好在没过多久,袁广中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三个人回到家中,二姥姥关上门,急切地问道:“二华子怎么样了,他在那儿冷不冷,他什么时候走?”

    袁广中说:“他在那儿再待一晚上,天亮的时候走。他从那儿往西走,育苗坑里也不冷。”

    二姥姥看着袁广仑说:“二仑子,你早就该跟我说,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就把他押到学校上学去了。你看看现在,拦也拦不住,只能随他去吧。你上次给了他多少钱?咱娘俩商量商量,这都给他两次钱了,家里周转都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