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将白姨娘的脑袋拥在肩头,这些年她不自觉地苍老了几分,一如既往地爱财爱女儿:“阿娘没事的,女儿只要全须全尾地回来,将来长远着呢!”

    白姨娘不大讲究个人形象,哭完抄起自己的衣袖努力擦,琢磨许久自知无力回天,拉着女儿的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是姑娘家,记得多照顾营伎些。”

    庭悦知道白姨娘的亲姐在亲讨高句丽时卖身做了营伎,全须全尾去,一抔黄土来,说起打仗就要为她那给众多将士取乐而死的姐姐哭一哭。

    “阿娘放心,打完这一仗,定没有姑娘家再去做这污糟的事了。”她轻轻抚着白姨娘的背,自觉这句话非常不可靠。

    京城内闱妇人就算是不大通政务,也能从自家夫君嘴里边探求一二,晓得天下难出第二的楼三行止,一个考文科的女进士居然要去打仗,流言飞得比什么都快。

    根据大嫂嫂徐缓从她嫡妹徐纾那儿得到的话本子,里面描写的楼庭悦是这样的:

    头戴英雄帽,身穿五虎青,骑马兜裆裤,战靴二足登,腰扎丝鸾带,身高满丈二,膀横足一弓,面如古月生辉,脸似淡金镀容,眉似利剑入鬓,目若明珠朗星。

    上打开山式,下打扫堂腿,左打凤凰双展翅,右打燕子三抄水,一路分八路,八八六十四路,刀法上下翻飞,路路不透。

    往下看,下边还标了一句:此段根据楼庭悦全天下最好的朋友程越桃口述回忆所写。

    庭悦:……

    大嫂嫂徐缓正在养胎,最喜欢看这种稀奇古怪的话本,见她这幅脸色不好的样子,小心地开口:“三妹妹,可是我家二妹写你写得不够英武?”

    太英武了我的嫂嫂啊,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英武,大受震撼的庭悦说话就跟嘴上没把门似的。

    徐纾写这种话本子本来就是给京中的姑娘们逗个趣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西市有个说书的,把她写的那些玩意结合自己的创造直接编了个道情:

    说什么,楼姑娘智勇全,右手笔来左手刀,一支羊毫能杀人,半点墨水是毒药……

    说它是武侠吧,又有点志怪,说是志怪吧,又有点武侠,反正听起来挺邪门的。

    弄的庭悦早上醒来,都想摸摸腿摸摸脚看看自己是不是长出了新器官,比如二郎神第三个眼睛啥的。

    如此强大的舆论造势,直接把庭悦的及笄礼搞成了全城翘首企盼的大事,女皇似乎根本不在意庭悦被众人打造成文武双全的天下奇人,直接赐了她用来加笄的檀木卿云拥福簪。

    给庭悦加笄的主宾,俞氏思来想去,请来了卢国公夫人周氏,她虽现在不参朝,当年也是跟着夫君拿过枪做过土皇后的,算是退休的女将军为庭悦这个刚入门的小兵做个交接。

    旁边作陪与做赞的,请的是任国公秦夫人,以及自称庭悦最好朋友的程越桃,当日加笄的衣裳是庭祺派人在华衣堂定的,一身金百蝶石青色殷鼠皮袄裙,照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及笄那日楼府开席前院男客二十桌,后院女宾二十桌,流水似的贺礼往楼家送,庭悦陪着俞氏招待各位宾客,庭悦这个花瓶闲的没事干,就去后院和几个交好的姑娘们玩。

    “悦姐姐,你今日也太漂亮了!”程越桃抓着她的衣袖不放手,悄咪咪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可惜起儿不在,不然他肯定会夸你的!”

    陆云起是不是给程越桃钱了,怎么三句不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