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孙河来到码头,张永昌一把拉过他,小声说:”阿水呀,这次要祭奠河神,每人要出一百文“。

    “一百文钱?”孙河眉头微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钱袋。江面上飘来一阵凉风,带着昨夜暴雨后特有的腥咸气息。

    张永昌搓着粗糙的双手,脸上写满了为难:“这已经是最低的了,家里有壮年男丁的都要出,六月六那次还要多些。”说着,他不安地瞥了眼平静的江面,仿佛在害怕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

    孙河暗自盘算,上回师傅给的银钱还余下三两,倒是绰绰有余。只是这祭祀河神的规矩,让他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河神,分明就是昨晚那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水中大妖。

    江边的晨雾还未散尽,几艘渔船静静地停泊在岸边,船身随着微波轻轻摇晃。远处传来渔民们收网的吆喝声,伴随着咸腥的江风飘散开来。

    “张叔,我明白了。”孙河点点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舢板上,“不过我今天还是要出船。”

    “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张永昌急得直跺脚,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昨晚那场面你又不是没见着,那浪头比房子还高,连老天都在发怒...”

    “水哥昨晚可是在暴雨里都出船了!”一道响亮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张永昌的话。

    钱福财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身粗布短衫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不也好好地回来了?怕是连那"河神"长啥样都看清楚了吧?”

    “住口!”几个正在整理渔网的渔民脸色大变,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

    有人想去捂钱福财的嘴,却被他灵巧地一个侧身躲开了。他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掀起了岸边晾晒的渔网。

    “怕什么?”钱福财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去年那条比楼船还大的宽鱼,上上年那头牙齿比人还大的水虎鱼,你们之前不也觉得是水神显灵?一条河里哪来那么多河神?打起来了咋办?”

    张永昌气得胡子直翘:“这孩子,真是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阿水,”吴诚趁着众人争执的空档,悄悄凑到孙河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昨晚真出去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担忧的光芒。

    孙河点点头,回想起昨晚的场景,仍觉得后背发凉:“嗯,离得还挺近。那东西掉进水里的时候,浪打得我船差点翻了。”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护身符。

    “太危险了!”张永昌一听这话,顿时惊呼出声,“要是近一点,不就...”他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仿佛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哈哈哈!”钱福财又笑起来,声音在清晨的江边格外响亮,“张叔您想多了,那大妖张那么大嘴,杀人对他来说就跟喝口水一样简单,还用得着近不近的?”

    “你这孩子...”张永昌气得直摇头。

    钱福财不理会张永昌的责备,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孙河身边:“水哥,等你好久了。要不是看见你的舢板,我都打算直接上门去寻你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恭敬起来。

    孙河有些诧异,钱福财从来没这么叫过他。就算前几天卖鱼时说要给他凑整,也只是叫他阿水。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变化,让他心里警惕起来。

    “找我有事?”孙河问道,目光在钱福财脸上逡巡。

    “家父想邀你来家里吃顿便饭,”钱福财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时间地点都随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