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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柳河岸灯红柳绿,风景如画。因着达官贵人常常留连,在此寻乐,路边的小贩、货郎也十分繁多。人群拥挤,叫卖热闹,颇有一副盛世画卷的意味。

    魏辰书仍在思索繁楼之事,设想赵宇珩为何会将证据留在繁楼,又会是怎样的一分证据。秦渊却早把目光转到别处,买了一包蜜饯,塞了一颗在魏辰书嘴里,看对方无意识的张嘴吃下很觉有趣。

    乍然吃了一嘴的甜,魏辰书舒服得眉头都平顺了,便将方才的烦恼放下一时。他回身观望河岸两侧,才知自己在人声鼎沸之中。

    这仿佛就像幼时出宫的京都城内,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若一时走神,就要淹没于人海。魏辰书扯了一把身边人的袖口,身边一直都是秦渊。

    “我们今日住不了繁楼了。”语气里有些谴责意味,“你方才还不让我吃饭,我现在饿了。”

    秦渊抓着他的手腕往前走:“刚刚就看见前面有馄饨摊,请你吃馄饨。”

    两人快步走过去,叫了两碗馄饨,找了个清静位置。说清静,也是因为这摊位离河边非常近,近到往前走几步就是双柳河,坐在馄饨摊上就能吹到河风,听到花船里的琵琶声。就算是无余钱消遣的贩夫走卒也可在此吃碗馄饨,听上一曲琵琶,排遣白日疲累。

    秦渊不懂诗书,却懂音律,他听了一阵,道:“这琵琶女心中郁结,怕不是方才放那木笺的姐儿?”

    魏辰书不赞同:“这琵琶女还有客人,正直花期,如何会写出那等闺怨来。他琴声中是有愁绪,不过可怜身世罢了。”

    秦渊奇道:“你连人家可怜身世都听能出来?如何听来的,他曲中含忧带怨,或许是被情郎所负?”

    魏辰书打趣:“怎的,你要说下游学子负了她吗?”

    秦渊道:“这话本上多的是拿了钱后远走他乡的负心汉,说不准我们就遇上了。”

    魏辰书摇了摇头:“欢场花楼,迎来送往,一入娼籍便失良人。人贵自醒,若自己都不清醒,只将自己一生押宝在他人身上,便不可怜,是愚蠢。”

    秦渊瞧着侧首听曲的魏辰书不置可否,两人又闲聊些别的,馄饨就上来了,香喷喷的很大两碗。魏辰书见了吃食便不愿意再和秦渊说话,甚至连歌声琵琶都不听,只专注碗里的食物。

    他是真的贪吃,比小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秦渊见他拿着汤匙先喝了两口汤,然后舀起雪白大个的馄饨胡乱吹了两下,也不知凉没凉就往嘴里送。

    秦渊想着这多烫啊,果然就见那人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咬了混沌皮,囫囵吞了下去。

    “烫不烫呀,又没人和你抢,你急什么?”秦渊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有些心疼。

    魏辰书一贯如此,只瞟了一眼身边人,十分不顾仪态的又去舀了馄饨。他动作急切,偶尔还有面汤溅在衣服上,比普通人家的小孩还要不雅。秦渊瞧了,低声一笑,魏辰书便抬头瞪他:“你不准看我,看别的去。”

    秦渊乖乖转了脸,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几遍才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不算优雅吃法,却比魏辰书的仪态好了许多。他吃了一枚混沌,又偷偷瞧魏辰书,见那人额头被热汤熏得出汗,脸上一片的红润,吃的时候眼神专注,吃了之后神情满足,鲜活的融入两岸的热闹里,让人瞧着,心里欢喜。

    对,心里欢喜。

    秦渊不是个自我否定、不敢面对的人,他之前或许心里有些迷惑,但在这一刻,借着一碗馄饨,见着这个面色红润的魏辰书便冲出迷雾,得到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