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日就没了。”卡夏可引线穿珠，“下雪前，商队来过。我求来的好方子，你可等着喝吧！萍萍为我称了草药，有丁香、款冬、半夏、桑白皮、干姜、豆蔻仁，还有两支人参。萍萍还说，她懂煎药。”
“人参金贵，何必靡掷！苦我一个就罢了，倘若连你也——”
“人参是我拿银符换的，一个足重三两的护身大银符！我的毕缇克⑶，换来了你这牢骚话，我不喜听。兴许用不上三剂药，你就全好了。到时余下那一支人参，我自己吃，你别抢。”她插好针，去取火箸，炭火拨得更旺了，“哥哥今居俟斤之职，虽不及颉利发、大颉利发⑷，大小是个头儿。此用人之际，而你既病着，就当先养病。我们恰鲁克一部，出过多少好男儿——哥哥你，塔扎克雅⑸，顶顶好。哥哥，大小可贺敦不日都将迁来。我真想看上一眼，阔素科⑹，大可贺敦，回纥第一美人，是不是——真有人说的那么美？”再一想，“不过，大可汗何不留她在牙帐？”
“女人麻烦。”康尼奥说，“你还小，不懂得。”
“我也是女人！我十七岁，比小月和萍萍都大。”
“你是个小女人。”他一面咳嗽一面笑，“又不伶俐，又不美，定然嫁不了了。那战势如何，我早先也有耳闻。阿逸可汗于蓝氏一役中重伤，休养在大可汗的牙帐。十一月，他与拓设再出战，虽有万夫莫开之勇，亦不敌而死。狄氏，就是大可汗心头的一根铁刺，惟拔之而能快。阿史那氏，其死生吉凶，只在于我东北三部了！”
——
小月拉开妆奁的底下一层，一条大香囊挂链卧着。香囊是个宝瓶形的银盒子，四寸长，两寸宽，一面镶松石，烧珐琅，宝蓝、雪青、湖水绿、藕粉、鹅黄、缥翠多色相杂；一面镂空，飞蝶与兰草；四边绕回字纹，下吊三只红琉璃水滴坠儿。珠链以大小松石、金珀、玛瑙、珍珠串就。左看右看，如同掺了点中原之风，而确是金兰物件。
“好不好看？”她道，将挂链比在衣襟上，“哪日出嫁，我就挂这个！”
“还有些香气呢。”
“对！”她说，“是长安的香丸子，叫‘九窖冰梅’。”
“我再闻闻——不，九窖冰梅，不是这个气味的。”
“哎呀，却也很好闻的，是些微冷香，你再试试——”小月又问，“哎，对了，你丈夫呢？”
“他……他死了！”
她做了十五年的“小秋儿”，再去做“妧平”，今又成了“萍萍”。
萍者无根，正像她。
——
这日子，在恰鲁克，因妧平粗晓些医理，为哥哥煎过药，便与奴婢们不同，受卡夏可三分敬。
她收拾出一间不大的营帐，妧平小月都住进去，互有照应。
还在净莲观时，妧平做着小弟子，也为了尘师父煎过一回药。袁了尘是长安第一才女，眼高于顶，天成风流的人物，而她吟的诗里，幽趣暗生，老像藏了个男子的影子一样。
白玉谁家郎，只应见画中。
他逼得师父在琴上呕出了一口梅花红的血。
“人参金贵，何必靡掷！苦我一个就罢了，倘若连你也——”
“人参是我拿银符换的，一个足重三两的护身大银符！我的毕缇克⑶，换来了你这牢骚话，我不喜听。兴许用不上三剂药，你就全好了。到时余下那一支人参，我自己吃，你别抢。”她插好针，去取火箸，炭火拨得更旺了，“哥哥今居俟斤之职，虽不及颉利发、大颉利发⑷，大小是个头儿。此用人之际，而你既病着，就当先养病。我们恰鲁克一部，出过多少好男儿——哥哥你，塔扎克雅⑸，顶顶好。哥哥，大小可贺敦不日都将迁来。我真想看上一眼，阔素科⑹，大可贺敦，回纥第一美人，是不是——真有人说的那么美？”再一想，“不过，大可汗何不留她在牙帐？”
“女人麻烦。”康尼奥说，“你还小，不懂得。”
“我也是女人！我十七岁，比小月和萍萍都大。”
“你是个小女人。”他一面咳嗽一面笑，“又不伶俐，又不美，定然嫁不了了。那战势如何，我早先也有耳闻。阿逸可汗于蓝氏一役中重伤，休养在大可汗的牙帐。十一月，他与拓设再出战，虽有万夫莫开之勇，亦不敌而死。狄氏，就是大可汗心头的一根铁刺，惟拔之而能快。阿史那氏，其死生吉凶，只在于我东北三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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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拉开妆奁的底下一层，一条大香囊挂链卧着。香囊是个宝瓶形的银盒子，四寸长，两寸宽，一面镶松石，烧珐琅，宝蓝、雪青、湖水绿、藕粉、鹅黄、缥翠多色相杂；一面镂空，飞蝶与兰草；四边绕回字纹，下吊三只红琉璃水滴坠儿。珠链以大小松石、金珀、玛瑙、珍珠串就。左看右看，如同掺了点中原之风，而确是金兰物件。
“好不好看？”她道，将挂链比在衣襟上，“哪日出嫁，我就挂这个！”
“还有些香气呢。”
“对！”她说，“是长安的香丸子，叫‘九窖冰梅’。”
“我再闻闻——不，九窖冰梅，不是这个气味的。”
“哎呀，却也很好闻的，是些微冷香，你再试试——”小月又问，“哎，对了，你丈夫呢？”
“他……他死了！”
她做了十五年的“小秋儿”，再去做“妧平”，今又成了“萍萍”。
萍者无根，正像她。
——
这日子，在恰鲁克，因妧平粗晓些医理，为哥哥煎过药，便与奴婢们不同，受卡夏可三分敬。
她收拾出一间不大的营帐，妧平小月都住进去，互有照应。
还在净莲观时，妧平做着小弟子，也为了尘师父煎过一回药。袁了尘是长安第一才女，眼高于顶，天成风流的人物，而她吟的诗里，幽趣暗生，老像藏了个男子的影子一样。
白玉谁家郎，只应见画中。
他逼得师父在琴上呕出了一口梅花红的血。